冷宫的破门被踹开时,我正吐得昏天暗地。胃里翻江倒海,连胆汁都快呕出来。
那股子馊饭味儿混着劣质炭火的烟,熏得人脑仁疼。“哟,柳姐姐,这都进了冷宫三年了,
怎么还这般娇气?”一个声音,又柔又媚,像裹着蜜糖的刀子。不用抬头,我都知道是谁。
沈清歌。那个取代我,坐上皇后宝座的女人。她穿着正红的凤袍,
裙摆上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,针脚细密,在冷宫昏暗的光线下,依旧流光溢彩。
刺得我眼睛生疼。我扶着冰冷的、布满污渍的墙壁,勉强直起身。三年不见,她更美了。
肤白如雪,眼波流转,头上那顶赤金凤冠,沉甸甸的,昭示着她无上的尊荣。而我呢?
柳照雪。曾经宠冠六宫的柳贵妃。如今,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宫装,松松垮垮挂在身上,
头发枯黄,用一根磨得发亮的木簪草草挽着。脸上,大概也没什么血色,
只剩下一把嶙峋的骨头。她身后跟着一串宫女太监,还有两个穿着官袍的太医,阵仗不小。
“皇后娘娘万福金安。”我垂下眼,声音干涩沙哑,依着规矩,屈膝行了个礼。
膝盖弯下去的时候,骨头都在咯吱响。冷宫的日子,吃不饱穿不暖,更别提炭火。
冬天全靠熬。沈清歌没叫起,任由我那么半蹲着,摇摇欲坠。她慢悠悠地踱步进来,
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,嫌恶地拂过积满灰尘的破桌子。“啧啧,瞧瞧这地方,
真是委屈姐姐了。”她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,“本宫今日来,是奉了陛下的旨意。
”我的心猛地一沉。萧凛?他……还记得冷宫里,有我这么个人?“陛下说了,
”沈清歌走到我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那眼神,像在看脚底的泥,“冷宫虽偏,
但宫规不可废。听闻姐姐近来身子不适,陛下仁厚,特遣了太医来给姐姐瞧瞧。
”她话锋一转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:“毕竟,姐姐这身子骨,要是悄无声息地没了,
传出去,倒显得本宫和陛下苛待旧人。”两个太医上前一步,面无表情:“柳庶人,请伸手。
”庶人。呵,连个姓氏都不配有了。我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。这双手,
曾经被萧凛一根根吻过指尖,说如玉如兰。如今,粗糙,布满冻疮裂口,
指甲缝里还沾着洗不掉的污垢。“怎么?”沈清歌挑眉,声音陡然拔高,“姐姐这是心虚了?
还是……冷宫三年,竟染上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脏病,不敢让太医诊治?”她的声音尖锐,
在空旷破败的冷宫里激起回响。那几个太监宫女,头垂得更低了,大气不敢出。我知道,
躲不过。缓缓地,我把枯瘦的手腕伸了出去。冰冷的指尖搭上我的脉搏。老一点的那个太医,
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。沈清歌紧紧盯着他的脸:“如何?”太医收回手,
撩起袍子跪下:“启禀皇后娘娘,柳庶人她……她并非患病,
而是……是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。”“什么?!”沈清歌失声尖叫,那张绝美的脸瞬间扭曲,
凤冠上的流苏剧烈晃动。她猛地看向我的肚子,眼神像是淬了毒的针,恨不得立刻扎穿我。
“不可能!”她厉声道,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变了调,“她怎么可能怀孕?
陛下已经三年没踏足冷宫半步!柳照雪!你好大的胆子!竟敢在冷宫秽乱宫闱,私通外男!
说!奸夫是谁?!”秽乱宫闱,私通外男。八个字,字字诛心。足以让我死无葬身之地。
冷宫里的空气瞬间凝固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那些宫女太监吓得瑟瑟发抖,
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。我反而平静下来。原来是这样。怪不得。
怪不得她会突然“好心”地带着太医来看我这个冷宫弃妃。原来,
是等着给我按上这个必死的罪名。我下意识地抚上小腹。那里,平平坦坦。可里面,
竟然真的……有了一个孩子?萧凛的孩子。只有那一次。三个月前,那个大雪纷飞的深夜。
他喝得酩酊大醉,不知怎么,闯进了这冷宫。他像一头暴怒又绝望的困兽,撕扯着我的衣服,
嘴里胡乱喊着我的名字,又喊着沈清歌的名字。他把我按在冰冷坚硬的床板上,动作粗暴,
毫无怜惜。事后,他清醒过来,看着我的眼神,厌恶得像是在看一堆垃圾。他一个字没说,
跌跌撞撞地走了。再也没有来过。这个孩子,就是那场耻辱留下的烙印。我该恨的。可此刻,
掌心下那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存在感,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,在我早已冰封的心湖里,
激起了一圈微澜。这是我在这世上,唯一的血脉牵连了。“皇后娘娘明鉴,”我抬起头,
迎上沈清歌淬毒的目光,声音异常清晰,“婢妾虽身在冷宫,却从未踏出此地半步,
何来私通外男?此胎……只能是陛下的龙种。”“你胡说!”沈清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
尖声反驳,“陛下怎么可能碰你!陛下早就厌弃了你这个毒妇!定是你看守冷宫的侍卫!对!
一定是那些**的奴才!”她转向太医,厉声道:“王太医!李太医!你们给本宫好好诊!
定是你们诊错了!她怎么可能怀上龙嗣!”那两个太医吓得冷汗涔涔,伏在地上不敢抬头。
王太医颤声道:“娘娘息怒……脉象……滑如走珠,确是喜脉无疑……月份尚浅,
但绝不会错……”“废物!”沈清歌一脚踹在王太医的肩膀上,把他踹得一个趔趄。
她胸口剧烈起伏,凤袍上的金线牡丹也跟着抖动,扭曲出狰狞的形状。
她死死地盯着我的肚子,那眼神,已经不是愤怒,而是**裸的、要将其彻底毁灭的杀意。
“好……好得很……”她忽然笑了,那笑容艳丽却瘆人,“柳照雪,你果然是好本事。
都被扔进这活死人墓了,还能勾引陛下,还能怀上孽种!”她一步步逼近我,
浓烈的脂粉香气混着冷宫的腐朽味,令人窒息。“你以为,凭着一个野种,就能翻身?
就能重新爬上陛下的龙床?做梦!”她猛地扬手。“啪!”清脆狠厉的耳光,
重重扇在我脸上。力道之大,打得我耳朵嗡嗡作响,脸颊**辣地疼,
嘴里瞬间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。我被打得偏过头,一缕枯发黏在嘴角的血迹上。“**!
**的胚子!”她犹不解恨,一把揪住我的头发,强迫我抬起头,
长长的指甲几乎嵌进我的头皮。“你以为陛下还会要你?
要你这个肮脏的、被丢弃在冷宫里的破鞋?要你这个心肠歹毒、害死本宫皇儿的毒妇?!
”她凑近我,声音压得极低,如同毒蛇吐信,“本宫告诉你,就算你生下这个孽种,
本宫也有一千种法子,让你和你肚子里那块烂肉,一起消失得干干净净!
”头皮传来撕裂般的剧痛,脸上**辣地烧。可这些,
都比不上她话语里那彻骨的寒意和怨毒。我知道,她做得出来。当年,她刚入宫不久,
怀着身孕时意外落水小产,硬是把罪名栽赃到我头上。说我嫉妒她得宠,推她入水。
萧凛信了。他抱着悲痛欲绝的沈清歌,看我的眼神,冰冷得如同千年寒潭。“柳照雪,
孤竟不知你如此歹毒!清歌腹中,是孤的第一个孩子!你竟敢……”他不听我任何辩解。
一道圣旨,废黜贵妃之位,打入冷宫。从此,柳照雪成了这深宫里的一个笑话,
一堆发臭的垃圾。现在,历史又要重演了吗?为了她沈清歌的地位,
为了她那“唯一”的尊荣,她绝不会容许任何威胁存在。包括我肚子里这个无辜的孩子。
一股从未有过的寒意和力量,从我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。我不能死。我的孩子,更不能死!
我猛地抬眼,用尽全身力气,死死盯住沈清歌那双被疯狂和嫉恨填满的美眸。“皇后娘娘,
”我声音嘶哑,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劲,“婢妾腹中,是陛下的骨血。
若婢妾和孩子今日在您探望之后出了任何意外,娘娘以为……朝中言官,天下悠悠众口,
会如何议论?”“陛下……又会如何想?”沈清歌揪着我头发的手,猛地一僵。
她眼底闪过一丝惊疑不定。她最在乎的,不就是萧凛的宠爱,和她贤良淑德的名声吗?
我赌的就是她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,公然处死一个可能怀着龙种的废妃。哪怕这龙种,
是她深恶痛绝的。果然,她眼神剧烈闪烁,揪着我头发的手指,松了几分力道。
“你威胁本宫?”她咬牙切齿。“婢妾不敢,”我垂下眼,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,
“婢妾只是想活命,想保住陛下的血脉。”“呵,”她冷笑一声,猛地甩开我的头发,
我踉跄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,后背生疼。她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凤袍和鬓发,
又恢复了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姿态,只是眼神依旧阴鸷。“好,柳照雪,你有种。
”她声音冰冷,“本宫倒要看看,你这块烂肉,能保你到几时!”她不再看我,
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她的眼。“王太医,李太医!”她厉声吩咐,“从今日起,你们二人,
轮流在冷宫外值守!给本宫‘好好’照看柳庶人!她肚子里的那块肉,还有她这个人,
都给本宫看仔细了!若有一丝一毫的闪失……”她拖长了尾音,
带着森然杀意:“本宫唯你们是问!”“是!是!微臣遵旨!”两个太医磕头如捣蒜。
“我们走!”沈清歌拂袖转身,带着她那一大群人,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冷宫。
破败的门扉被重重关上,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光线和喧嚣。
冷宫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和昏暗。**着冰冷的墙壁,缓缓滑坐在地上。
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。脸颊还在**辣地疼,口腔里的血腥味挥之不去。我颤抖着手,
小心翼翼地覆上依旧平坦的小腹。那里,有一个脆弱的小生命。萧凛的孩子。多么讽刺。
我曾经那么渴望为他生儿育女,却在最得宠时一次次落空。如今被打入冷宫,如同弃履,
却在他一次酒后暴行中,意外有了这个孩子。这个孩子,此刻不是喜悦,
而是悬在我头顶的利剑。沈清歌绝不会善罢甘休。那两个太医,说是“照看”,实则是监视,
更是沈清歌随时可以取我和孩子性命的棋子。冷宫,就是一座坟墓。而我,就是躺在棺材里,
等死的活死人。不。我不能死。我的孩子,更不能死在这里!一个疯狂的念头,
如同野草般在我荒芜的心底疯长。逃!必须逃出这座吃人的皇宫!这个念头一起,
就再也压不下去。可冷宫守卫森严,沈清歌又派了太医日夜盯着,我一个大活人,
还是个可能显怀的孕妇,怎么可能逃得出去?我环顾这间囚禁了我三年的牢笼。破败,肮脏,
空空如也。除了角落里一堆几乎无法燃烧的湿柴,一个破瓦罐,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板床,
什么都没有。绝望,如同冰冷的潮水,一点点淹没我。就在这时,
角落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、压抑的啜泣。我循声望去。是那个负责给我送饭的小宫女,
叫小桃。她大概十四五岁,瘦瘦小小,平时总是低着头,怯生生的,放下食盒就跑,
几乎不敢看我。此刻,她缩在墙角,抱着膝盖,肩膀一耸一耸,哭得无声无息。
她大概是吓坏了。刚才沈清歌的雷霆之怒,足以让这些小宫人魂飞魄散。我看着她,
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。小桃……她是唯一能进出冷宫的人。
虽然每次都有守卫盯着她放下食盒就走,停留的时间极短。但,这是唯一的缝隙!
我撑着墙壁,艰难地站起来,尽量放轻脚步,慢慢走到她面前。“小桃?”我轻声唤她。
她吓得浑身一抖,猛地抬起头,脸上全是泪痕,眼睛红肿,像只受惊的小兔子。看清是我,
她更是害怕,
并用地往后缩:“庶……庶人饶命……奴婢什么都没看见……什么都没听见……”我蹲下身,
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无害:“别怕,小桃,我不会伤害你。”她惊恐地看着我,
依旧在发抖。“刚才,吓坏了吧?”我看着她,语气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悲悯,
“皇后娘娘的威风,我们这些蝼蚁,都只有受着的份。”她愣了一下,
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,眼泪又涌了出来,
小声呜咽着:“太……太吓人了……王太医的胳膊……都青了……”“是啊。”我叹了口气,
伸出手,轻轻碰了碰她瘦弱的肩膀,“在这深宫里,我们这些命如草芥的人,
谁不是提心吊胆地活着?说错一句话,做错一件事,甚至……只是碍了贵人的眼,
就可能万劫不复。”小桃的哭声顿了顿,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我,带着一丝茫然和委屈。
“就像你,”我看着她,“每日辛苦送饭,风吹日晒,稍有不慎,就可能被责罚。
就像我……”我低头,苦涩地笑了笑,手抚上小腹,“莫名其妙怀了孩子,却成了催命符。
”我的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无尽的苍凉和绝望:“皇后娘娘不会放过我的。她和她的孩子,
迟早会死在这里,死得不明不白。”小桃的眼睛瞪大了,流露出真切的恐惧和同情。
“庶人……”她声音哽咽。“小桃,”我抓住她的手,冰凉粗糙,和我一样,“我不想死。
我的孩子……他还没见过天日,他有什么错?我想让他活。”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,
泪水适时地涌了上来,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哀求:“你帮帮我,好不好?”小桃吓得手一缩,
脸色煞白:“帮……帮您?奴婢……奴婢能做什么?
奴婢只是个送饭的……外面守卫那么严……”“你能!”我用力握住她的手,不让她退缩,
“只有你能进出这里!小桃,我知道这很难,很危险,一旦被发现,你我都得死。
”我看着她惊恐的眼睛,一字一句,清晰地描绘着希望:“但若成功了,你救我母子一命,
就是天大的恩情!我柳照雪发誓,若我能活着出去,有朝一日,必定百倍千倍报答于你!
让你不再做这最低贱的杂役,让你和你的家人,都过上好日子!”“家人”两个字,
似乎戳中了她的软肋。她眼神剧烈地挣扎着,恐惧、犹豫、还有一丝对未来的渺茫希冀,
在她稚嫩的脸上交织。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她嘴唇哆嗦着。“小桃,”我压低了声音,
如同蛊惑,“你只需要帮我做一件事,很小的一件事,就够了。”接下来的日子,
冷宫外多了两个“门神”。王太医和李太医,每日轮换,像两尊瘟神,杵在冷宫破败的门口。
沈清歌“关照”下的伙食,非但没有改善,反而更加恶劣。送来的饭菜,经常是馊的,冷的,
甚至带着泥沙。美其名曰:冷宫配食,本就如此。小桃每次送饭进来,都低着头,
放下食盒就匆匆离开,不敢多看我一眼。那两个太医的眼睛,像鹰隼一样,死死盯着她,
也盯着我。我知道,他们在等。等我身体虚弱,等一个“意外”。我不能坐以待毙。
我强迫自己咽下那些难以下咽的食物,哪怕吃完就吐。我趁着深夜无人注意时,
在狭小的空间里慢慢走动,活动筋骨。我必须保持体力。同时,我也在观察。
观察守卫换岗的间隙,观察那两个太医打盹松懈的时刻。机会,只有一次。
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,一点点流逝。我的小腹,开始有了微微的隆起。
虽然穿着宽大的旧宫装还不明显,但我知道,瞒不了多久了。沈清歌的耐心,也快耗尽了。
这天傍晚,小桃照例来送饭。她放下食盒,动作比平时慢了一点点。就在她转身欲走时,
我“哎哟”一声,痛苦地弯下腰,捂住了肚子。“庶人!您怎么了?”小桃惊叫一声,
声音很大,带着刻意的惊慌。门口值守的李太医立刻探头进来:“怎么回事?”“太医!
太医快来看看!”小桃焦急地喊道,“庶人她……她突然喊肚子疼!”李太医皱着眉,
一脸不耐地走进来。他大概觉得又是我想耍什么花样。就在这时,冷宫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。
“走水啦!御膳房那边走水啦!快救火啊!”有人尖声高喊。火光映红了半边天,浓烟滚滚。
李太医脸色一变,下意识地朝外看去,脚步也顿住了。皇宫失火,非同小可!
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刹那!小桃猛地从食盒最底层,抽出一把磨得锋利无比的剪刀!
不是刺向任何人。而是狠狠扎进了她自己的手臂!“啊——!”凄厉的惨叫划破冷宫的暮色。
鲜血,瞬间染红了她灰扑扑的宫女服。“太医!救命!有刺客!有刺客伤了奴婢!
”小桃惊恐地尖叫着,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臂,踉跄着朝门口的李太医撞去!李太医完全懵了!
刺客?冷宫哪来的刺客?他下意识地想扶住撞过来的小桃,
却被她手臂上喷涌的鲜血溅了一脸!血腥味和混乱,
让门口另一个守卫也下意识地冲了进来查看情况。就是现在!
我早已悄无声息地挪到了冷宫最里面那个堆满湿柴的角落。那里,有一个我花了几个晚上,
用破瓦罐碎片和磨尖的木棍,在布满青苔的墙角下,
挖出的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、极其隐蔽的狗洞!洞口被湿柴虚掩着。
门口一片混乱:小桃的尖叫、李太医的呵斥、守卫的询问、远处救火的喧嚣……我咬紧牙关,
用尽全身力气,猛地掀开湿柴,像一只绝望的困兽,
不顾一切地钻进了那个狭窄、潮湿、散发着浓重土腥味的洞口!
尖锐的石块和断裂的木刺刮破了我的衣服,划伤了我的皮肤。我浑然不觉。
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:出去!活下去!身后,传来李太医气急败坏的怒吼:“人呢?
柳庶人呢?!快追!她跑了!”脚步声杂乱地朝这边冲来。我拼命地往前爬,手脚并用,
指甲在冰冷的泥土里抠出血痕。洞口狭窄,我隆起的肚子被挤压得剧痛无比,几乎无法呼吸。
但我不能停!终于!眼前豁然开朗!清冷的空气带着自由的味道,涌入我的口鼻。
我滚出了洞口,重重摔在冷宫外一处荒草丛生的角落里。顾不上浑身剧痛,我挣扎着爬起来。
借着远处御膳房方向冲天的火光和浓烟的掩护,我辨认了一下方向,
朝着与救火人群相反、宫墙最偏僻的西北角,跌跌撞撞地冲去!那里,靠近浣衣局,
宫墙外就是一条废弃多年的污水渠。是我和小桃事先计划好的唯一生路!
身后追兵的呼喊声越来越近。“在那边!抓住她!”“别让她跑了!
”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,灌进喉咙里,**辣地疼。肚子一阵阵抽紧,
下坠般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。我咬着牙,嘴唇被咬破,满嘴都是血腥味。跑!快跑!
穿过荒草丛,绕过假山石,浣衣局破败的后门就在眼前!宫墙的阴影笼罩下来。墙根下,
那条散发着恶臭的污水渠,黑黢黢的,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。追兵的脚步声和火把的光亮,
已经逼近!我甚至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息和刀刃碰撞的声音。没有时间犹豫了!我闭上眼,
心一横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朝着那散发着浓重恶臭、漂浮着腐烂杂物的污水渠,
纵身跳了下去!“噗通!”冰冷刺骨、黏腻腥臭的污水瞬间将我淹没。恶臭灌入口鼻,
令人窒息。我屏住呼吸,奋力划动双臂,顺着污水的流向,拼命向前游。
污水**着身上的伤口,**辣地疼。肚子里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。
身后传来追兵气急败坏的叫骂。“妈的!跳下去了!”“这么臭的水沟!怎么追?
”“她一个孕妇,跳进这种地方,肯定活不成!”“回去禀报皇后娘娘!
就说柳庶人……畏罪潜逃,慌不择路,跳入污水渠,尸骨无存!”声音渐渐远去。我憋着气,
在污浊的水流中挣扎,不知道游了多久。直到肺快要炸开,
直到冰冷的污水几乎冻僵我的四肢,直到腹部的剧痛让我几乎昏厥。终于,
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。污水渠汇入了一条更宽的、流速缓慢的城中河。我挣扎着,
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抓住岸边垂下的、湿滑的水草,拼命爬上了布满淤泥的河岸。
冰冷的空气重新灌入肺里,我趴在腥臭的污泥里,剧烈地咳嗽,呕吐,
吐出来的全是污黑的脏水。浑身湿透,冻得瑟瑟发抖,伤口被污水泡得发白、刺痛。
小腹的坠痛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猛烈。我低头看去,借着惨淡的月光,只见暗红的血,
正顺着我湿透的裤腿,汩汩地往下淌,在冰冷的污泥上,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。
孩子……我的孩子……巨大的恐慌和绝望攫住了我。我挣扎着想爬起来,想呼救。
可冰冷的河水带走了我所有的温度,剧痛和失血抽干了我最后一丝力气。眼前阵阵发黑。
在彻底失去意识前,我仿佛看到远处河岸上,有几点昏黄的灯火在晃动,
似乎有人声传来……再次恢复意识,是被一阵剧烈的疼痛唤醒的。
那是一种身体被活生生撕裂的痛楚。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。“醒了?别乱动!
咬着这个!”一个有些沙哑但很利落的女声在耳边响起。
一块带着汗味和皂角味的干净布团塞进了我嘴里。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。映入眼帘的,
是低矮的、糊着旧报纸的屋顶,一盏昏暗的油灯挂在梁上,光影摇曳。
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血腥味。我躺在一张硬板床上,
身上盖着一床打着补丁、但还算干净的旧棉被。
一个穿着粗布衣裳、头发花白挽在脑后、面容有些严厉的老妇人,正俯身在我双腿间忙碌着。
她手上沾满了血。我瞬间清醒过来!我的孩子!剧烈的宫缩再次袭来,痛得我眼前发黑,
死死咬住了嘴里的布团,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。“用力!丫头!不想一尸两命,
就给我用力!”老妇人低喝道,语气不容置疑。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和剧痛。
我抓住身下粗糙的床单,指甲几乎抠进木板里,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下挣!时间变得无比漫长。
每一次宫缩都像在鬼门关前打转。汗水浸透了头发,和泪水混在一起。不知过了多久。
在一声几乎冲破喉咙的嘶哑喊叫后,身体骤然一空。紧接着,
是一声响亮的、带着愤怒和委屈的婴儿啼哭!“哇——哇——”那声音,如同天籁。
我的眼泪汹涌而出。“是个带把的小子!”老妇人利落地剪断脐带,
用温水擦拭着那个浑身血污、皱巴巴的小家伙,语气里听不出喜怒,“命够硬,
这么折腾都没事。”她麻利地用一块干净的旧布把婴儿包好,放到我身边。小小的,
红彤彤的一团,闭着眼睛,小嘴一瘪一瘪地哭着。这是我的孩子。我和萧凛的孩子。
在这污浊的尘世里,用命换来的血脉。我颤抖着手,想碰碰他。老妇人却一把拍开我的手,
动作粗鲁:“手脏!先顾好你自己!胎盘还没下来!”她又忙碌了一阵,
给我灌下了一碗苦涩得令人作呕的汤药。血,终于慢慢止住了。我筋疲力尽地瘫在床上,
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。老妇人把孩子放在我枕边,开始清理地上的血污。“这是哪里?
”我声音嘶哑得厉害。“城西,贫民窟。”老妇人头也不抬,“我姓孙,街坊都叫我孙婆子,
接生的。几个半大小子在城外捞鱼,把你从臭水沟里拖上来的。算你命大,再晚半刻钟,
神仙难救。”“谢谢您……”我艰难地道谢,看着枕边那个安静下来的小家伙,
心头百感交集。“谢什么,给钱就行。”孙婆子很直接,“接生费,药钱,还有你这身行头,
总不能白穿我的。”钱?我摸了摸身上,那身又脏又破的宫装早被换掉了,
现在穿的是同样破旧但干净的粗布衣裳。我身无分文。
“我……我现在没有钱……”我窘迫地开口。孙婆子停下动作,直起身,
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。虽然狼狈不堪,骨瘦如柴,但我的五官底子还在,
皮肤虽然粗糙蜡黄,但比起真正的贫民窟女子,依旧能看出不同。“啧,”她咂了下嘴,
“看你这细皮嫩肉,说话腔调,也不像是穷苦人家出来的。是惹了祸事,
被主家打出来的逃奴吧?”我沉默着,没有否认。在这个陌生的地方,冷宫弃妃的身份,
比逃奴更危险。“婆子我见多了。”孙婆子哼了一声,“看你可怜,又刚生完孩子,
钱……先欠着。”她话锋一转:“不过,我这破地方,不收留闲人。能动了,
就想法子干活还债。不然,带着你的崽子,滚蛋。”她的话很糙,很直接,甚至有些刻薄。
但在这举目无亲、朝不保夕的时刻,这一方破旧的屋顶,一碗苦涩的汤药,
一句“钱先欠着”,却成了我和孩子唯一的庇护。“我会还的。”我看着孙婆子,
声音虚弱却异常坚定,“谢谢您收留。”孙婆子没再说什么,
只是端来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:“喝了,没奶水,饿死的是你儿子。
”我挣扎着坐起来,小心地接过碗。米汤温热,带着一点点粮食的清香。我小口小口地喝着,
感受着那点微薄的暖意流进冰冷的胃里。枕边的小家伙似乎闻到了味道,
小脑袋不安地动了动,发出细微的哼哼声。我放下碗,侧过身,笨拙地把他抱进怀里。
那么小,那么软,像一团没有骨头的云。他闭着眼睛,本能地在我怀里拱着,寻找着。
我的心,在这一刻,被一种前所未有的、酸涩又滚烫的情绪填满了。为了他,我必须活下去。
好好地活下去!在孙婆子那间破旧却暂时安全的屋子里,我躺了整整七天。这七天,是地狱,
也是新生。伤口**辣地疼,每一次起身都像上刑。没有奶水,
孙婆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点羊奶,煮得滚烫,再晾温了喂给孩子。小家伙饿得嗷嗷直哭,
小脸憋得通红。我只能笨拙地用小木勺一点点喂,经常呛得他直咳嗽,哭得更凶。
孙婆子骂骂咧咧,嫌我笨手笨脚,但还是会不耐烦地示范给我看。“指头垫高点!对!慢点!
你想呛死他吗?”日子艰难得像在刀尖上行走。但我心底那点微弱的火苗,
却因为怀里这个脆弱的小生命,而顽强地燃烧着。第八天,我能勉强下地走动了。
孙婆子毫不客气地丢给我一堆脏衣服和一个破木盆:“去河边,洗干净。洗不干净,
今晚别吃饭。”我没有一句怨言。抱着木盆,步履蹒跚地走向那条浑浊的城中河。
河水冰冷刺骨。我蹲在河边,学着旁边其他浆洗妇人的样子,把衣服浸湿,
用粗糙的皂角用力搓洗。冷水像针一样扎着指关节的冻疮,疼得钻心。腹部的伤口被牵扯着,
一阵阵钝痛。汗水混着冷水流下来。旁边几个浆洗的妇人,一边用力捶打着衣服,
一边用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着我。“啧,瞧那细皮嫩肉的,一看就不是干粗活的料。
”“听说就是孙婆子前几天从河里捞上来的那个?还带着个刚落地的崽?”“可不嘛,
也不知是哪家跑出来的小妾,被主母打出来的吧?瞧那身段,啧啧……”“小声点,
别让人听见……”那些充满恶意和揣测的议论,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。我低着头,
用力搓洗着衣服上的污渍,仿佛没有听见。心,却像被丢进冰水里,又冷又沉。
曾经高高在上的柳贵妃,如今成了贫民窟里被人嚼舌根的逃奴。巨大的落差,
几乎要将人吞噬。不。不能这样下去。洗衣服赚的铜板,连我和孩子的口粮都勉强,
更别提还孙婆子的债。我必须找到别的活路。晚上,把孩子哄睡后,我坐在油灯下,
看着自己布满冻疮、被水泡得发白起皱的手。这双手,曾经只抚过琴弦,执过画笔,
调过香料。在冷宫三年,学会了缝补浆洗,但那些技艺,在这贫民窟里,毫无用处。
我能做什么?目光落在墙角一堆孙婆子捡回来的、被丢弃的碎布头上。一个念头,忽然闪过。
几天后,我抱着洗干净的衣服回来,没有立刻交给孙婆子,而是小心翼翼地问:“孙婆婆,
您……有针线吗?”孙婆子正在熬药,头也不抬:“墙角破柜子里,自己翻。别弄坏了,
就那几根。”我在一堆杂物里,翻出了几根粗细不一的针,一团灰扑扑的粗线,
还有一小块硬邦邦的、不知道是什么的劣质染料。我又去翻那些碎布头,
挑出几块颜色还算鲜亮、质地相对柔软的。接下来的几个夜晚,等孩子睡了,
我就在昏黄的油灯下,拿起针线。手指僵硬,冻疮裂口被线勒得生疼。我咬着牙,
凭着记忆里那些模糊的宫廷花样和配色,笨拙地缝制着。没有绣绷,就用破木板撑着。
没有好丝线,就用粗线代替。没有金丝银线,就用染了色的粗布剪成细条。几天后,
我拿着几个歪歪扭扭、针脚粗糙,但勉强能看出是花朵和蝴蝶形状的布艺小玩意儿,
忐忑地递给孙婆子。“孙婆婆,您看……这个,能卖钱吗?”孙婆子拿过去,皱着眉,
翻来覆去地看。那粗糙的蝴蝶翅膀,那用布条卷成的简陋花瓣,
在她布满老茧的手里显得那么可笑。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“丑是丑了点,
”孙婆子终于开口,语气依旧刻薄,“胜在新奇。这贫民窟的丫头片子,没见过世面,
兴许能骗几个铜板。”她瞥了我一眼:“明天跟我去集市。”第二天一早,天蒙蒙亮。
我把孩子用旧布条牢牢捆在背上,跟着孙婆子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城西的早市。
集市上人声鼎沸,充斥着各种叫卖声、讨价还价声、牲畜的叫声。
空气里混杂着汗味、牲口味、廉价食物的味道。孙婆子找了个角落,铺开一块破布,
那些小蝴蝶、小花朵、还有几个用碎布拼成的简单香囊(里面塞了些孙婆子采的廉价干花),
一股脑摆了上去。然后,她就抱着胳膊,靠墙闭目养神去了。显然,不抱什么希望。
我背着孩子,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。周围都是熟练叫卖的摊贩,我的摊子寒酸又不起眼。
偶尔有人好奇地瞥一眼,随即撇撇嘴走开。“这做的什么玩意儿?丑死了。”“破布头拼的,
也好意思拿出来卖?”嘲讽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过来。我低着头,脸颊发烫,
背上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不安,小声哼唧起来。就在这时,
一个穿着细棉布衣裳、头上簪着一朵绢花、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丫鬟模样的姑娘,
挽着篮子走了过来。她的目光,
被摊子上一个用靛蓝粗布和白色碎布拼成的、形似兰花的布艺吸引了。
那是我模仿当年宫里流行的“冰裂纹”样式做的,虽然粗糙,但在这一堆破布头里,
显得有点别致。“咦?这个倒有点意思。”丫鬟拿起来看了看,“怎么卖的?
”我的心猛地一跳,紧张得手心冒汗:“三……三个铜板。”“三个铜板?”丫鬟皱了皱眉,
“破布头做的,这么贵?”我一时语塞。“两个!爱卖不卖!”丫鬟作势要放下。“卖!卖!
”我连忙点头。两个铜板,也是钱!丫鬟丢下两个铜板,拿着那个布艺兰花走了。开张了!
虽然只有两个铜板,却像黑暗里投进的一道光。我攥着那两枚带着体温的铜钱,
指尖都在颤抖。那天,我做的十几个小玩意儿,陆陆续续卖出去一小半。
总共赚了……十七个铜板。回去的路上,我把那十七个沉甸甸的铜板,全部交给了孙婆子。
孙婆子掂了掂,没说什么,只哼了一声:“明天多弄点花样。”“诶!”我用力点头,
心头第一次涌起一丝微弱的希望。日子,就在这日复一日的浆洗、缝补、叫卖中,
缓慢而艰难地流淌着。我的手艺,在无数次的练习和失败中,慢慢进步。针脚越来越细密,
配色越来越协调,样式也多了起来。除了布艺小花,我还尝试着做小巧的布偶、简单的头花。
背上的小家伙,也一天天长大。他有了名字,我给他起名叫柳昭。昭,光明之意。
他是我的光。小昭很乖,很少哭闹。我摆摊时,他就安静地趴在我背上,
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,好奇地看着这个喧嚣的世界。偶尔卖出去一个贵一点的头花,
赚到几个铜板,我会奢侈地买一小块麦芽糖,自己舔一小口,剩下的抿化了,
小心地喂给小昭一点点甜味。看着他满足地咂着小嘴,露出无齿的笑容,所有的疲惫和艰辛,
似乎都值得了。我和孙婆子的关系,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。她依旧骂骂咧咧,嫌我动作慢,
嫌小昭夜里哭吵着她睡觉。但当我因为洗衣服太久、手冻得裂开流血时,
她会黑着脸丢过来一小罐气味刺鼻的劣质冻疮膏。当我因为赶工做布艺熬夜,
第二天精神不济时,她会“恰好”多煮一碗糙米粥。
她甚至开始把她捡到的、稍微好一点的碎布头留给我。“省着点用!败家玩意儿!
”她总是这么骂着。我知道,这已经是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婆子,最大的善意了。
时间如流水。五年,弹指而过。贫民窟破旧的小院里。“昭儿,慢点跑!
”我放下手里缝了一半的精致布偶,扬声喊道。院门口,
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靛蓝小褂、虎头虎脑的小男孩,正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进来,
手里高高举着一个油纸包。“娘!娘!你看!方大娘给的肉包子!还热乎着呢!
”柳昭兴奋地小脸通红,献宝似的把油纸包塞到我手里。油纸包里,
是两个白胖胖、散发着诱人肉香的大包子。方大娘是街口开包子铺的寡妇,心善,
看我们母子可怜,时常接济。“谢谢方大娘了吗?”我接过包子,
摸了摸儿子被汗水濡湿的额发。“谢啦!”柳昭用力点头,乌黑的大眼睛亮晶晶的,
“方大娘还说,娘做的布老虎是咱们街上最好看的!她家小孙子可喜欢了!”我笑了笑,
把包子掰开,肉馅的香味更浓了。把肉馅多的那一半递给他:“吃吧。”“娘也吃!
”柳昭接过包子,却先踮起脚,把包子凑到我嘴边。心头一暖。这孩子,
从小就懂事得让人心疼。五年了。当初那个在污水渠边奄奄一息的弃妃,
如今是城西小有名气的“巧手柳娘子”。靠着当初那点微末的布艺手艺,我一点点摸索,
不断改进。从最初的粗陋布花,
后来栩栩如生的小动物布偶、精巧别致的头饰、甚至模仿时下流行的绣样做成的荷包、帕子。
我的手艺越来越好,用料也越来越考究。孙婆子三年前去世了,临终前,
把这间破旧的小院留给了我。
“算你欠我的债还清了……带着孩子……好好过……”这是她最后的话。我用攒下的钱,
盘下了巷口一个很小的铺面,挂了块简单的木牌——“昭记布艺”。铺子很小,
只够摆下一张桌子和一个货架。但临街,人来人往。我做的布艺,样式新颖,针脚细密,
价格又比绣庄便宜不少,很受附近平民女子和小家碧玉的喜欢。生意渐渐有了起色。
虽谈不上富足,但至少,我和昭儿不用再为下一顿饭发愁,能吃饱穿暖,
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。昭儿也到了开蒙的年纪。我省吃俭用,
咬牙将他送进了附近一位落魄老秀才开的私塾。他聪明,学东西很快,老秀才时常夸他。
每当看到他趴在油灯下,用稚嫩的小手认真写字,念着“人之初,性本善”时,
我心中便充满了慰藉和希望。过往的一切,冷宫的阴霾,萧凛的绝情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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